孤独在风和日丽的日子是一种享受,遇到风浪时就是一种折磨。
昨天晚上经历的就是这样一个思想的蜕变。
屋里来了两位“不速之客”一只蛾子一个知了。一里一外把守着,让人进退不能。自称自己很胆大,可是在这两个小家伙面前,我束手无策。
外屋那只蛾子翅膀上的花纹看上去很诡异,颇有点鬼画符的味道,一向迷信的我,对这样的造物敬畏三分。而且这个小家伙停在一处,不动也不离开,死寂一般沉睡着,可一旦你转移注意,不定哪会儿它就幽灵似的挪走了,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座在另一处,好像预谋要去某个地方。这时候我就会想起看过的恐怖片,蛾子成灾铺天盖地的毁灭一个村庄,一片农田等等。。。鸡皮疙瘩就起来了。索性关了屋门,躲在里屋不去想它。
这还不算完,进里屋打开灯拉窗帘时,又发现敌情:一只知了不知何时来做客,扇动着翅膀,扑棱扑棱的,个头挺大。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。它趴在纱窗上,时不时发出声响,让我不关注都不行。
对虫子一向敏感惧怕的我,心想这下完了,我该怎么办???
首先想到的是好言相劝,壮着胆走到心里能承受的最近距离,开始思想动员:“你好,知了同学,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件事,你看,我一个小女生,胆子小,你这样半夜闯进来,也不提前打招呼,还打扮得这么古怪,我很怕怕,能不能,请你回到你的地盘去,我把窗户给你打开方便你离去?再不然,你到外屋和蛾子作个伴,聊聊天跳跳舞什么的,总比跟我呆在一起强,好吧?”然后,我在鼓起所有勇气,拉动纱窗,准备放它一条生路。也不知它是没听懂还是不乐意,我一动它就闹腾振翅抗议。吓得我不得不退避三舍。只好拉上窗帘,把它隔绝在窗户和窗帘之间。以为这样就没事了,结果,过了一会儿,这个小家伙有意见,可能嫌太闷了或者太暗了,自己爬了出来,趴在白色墙壁上,显眼得非让我看见。本来打算眼不见心不烦采取鸵鸟策略的,谁知天不遂人愿。看着它我就又害怕又窝心。但就是没胆量上前消灭。点上蚊香,关闭窗户,干脆同归于尽吧!熏了两个多小时,呛得眼睛都快撑不住了,小家伙纹丝不动,定力十足,看样子道行不浅。这下我更慌了,可是接下来怎么办!!!
于是群发短信求助,发给一圈小人儿,各种回复都有:有同情加怜悯的,有深切慰问并提供精神支持的,有打气加油,给我进行思想辅导帮助抵制恐惧、克服胆怯的,有让用杀虫剂的,有让直接上报纸的,还有说叫保安上来,或者逃离现场到别人家睡觉的。最绝的是让我把知了逮住烤了吃。反正就是没一个实用的。天!又一次绝望之后,不禁悲呼:“我死了算了”。这个时候突然意识,我真正需要的不是同情安慰和支招办法,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,一个能帮我赶跑害虫以及恐惧感的人,也许有个伴儿,这些东西就都不构成威胁了。
内心的恐惧常常来自孤独。对黑暗,对陌生事物还有对无人交流的空白感恐惧。无论我再倔强,内心再强大,都争不过一个铁的事实,那就是我是人,是女人,我也拥有正常人的一切需要。长久以来我回避内心,麻痹思想,幻想生活中的我是一个可以远离家庭,远离爱情,远离世俗的超脱灵魂,但这一刻,这两只虫子,提醒了我,我不是虚空的,我是一个人,一个孤独弱小的人。想到这里,内心又酸酸的了。
是孤独选择了我,还是我选择了孤独?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。在阳光下,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,一个人的影子,那就是孤独。黑暗里点一盏灯,灯下有一个身影。孤灯、孤影,孤独的人。当面对恐惧本能地伸出手、想向后靠有所依托的时候,环顾四周茫茫无人,这时与我牵手的只剩孤独。
有时候孤独挺好的,在喧闹的都市,在车水马龙的街头,一个人可以潇洒的表演无拘无束的狂欢精彩,那是一种享受。但当孤独不请自来的时候,当你想逃避无依无靠的感觉却怎么也逃不掉的时候,绝望就像桎梏枷锁扼住喉咙和手脚,让人窒息,让人疯狂,这时候孤独就是一种折磨。
孤独和寂寞很近似,但意涵不完全相同。寂寞是无人相伴的状态,是别人都离你而去,你想找人却找不到。是一种被动的抛弃。而孤独是主动离开热闹,选择一个人过活,当然如果愿意随时可以找回热闹。但还是宁愿主动放弃。孤独某种意义上说是自找的:“寂”和“寞”两个字都是宝盖头,是一种空洞洞的状态,等待被填补,就好像家里没人的样子。因为人是主体是主动的,空间是客体是被动的。所以,寂寞指的是空间等待被占据,不是反过来主宰填补的内容。而孤独就不一样,它是两个能动主体,“孤”是孑(jie)字边,指示的是一个人的状态,“茕茕孑立”形单影只;“独”是一种凶猛的兽,一种不喜欢群居的动物,孤独两个字就形象地反映了其主体是有需要、有选择的能动性动物。所以,孤独和寂寞虽然都是单个的状态,但是决定和主导状态的控制方不同。
选择孤独,是想维护一份坚持;放弃孤独,是融入生活的开始。人经常在这两种状态中徘徊,游离于人群之外,又不能真正克服孤独带来的种种无力和无奈。就像我现在这样。假如让我为了两只小虫子去找一个人结束孤独,内心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下矜持和骄傲。但如果说我完全享受这份纯净的无打扰的灵魂净土,未免又把我拔得太高;面对搬不动的家具,面对修不了的电器,面对一个人的午餐,面对赶不跑的虫子,面对拥抱、亲吻、爱抚、绵绵情话和耳鬓厮磨,我又好像毫无抵抗能力地需要这种实实在在的力量,迷恋这种能让我感悟生命,给我生的快乐给我创造的灵感的无穷力量。因此我是矛盾的。挣扎在两种选择中间,一种临界状态。我知道,终有一天我将做出选择,结束现在的骑墙,但那一天对我来说似近又远。
但是现在,我不得不继续抱着孤独,想得累了熬得乏了,沉沉睡去。或许在梦里才能真正拥有我想要的既孤独又不孤独的生活。。。